“表现诚意”和“启动资金”：关于彩礼的两个流行谎言

彩礼（bride price）在今天是如此不得人心，以至于“小仙女”们——一群传统父权制的帮凶——正想尽办法给这一脏钱正名。网上流传的各种关于彩礼的图片都令人恶心，红色的中国传统婚姻颜色跟红色的百元大钞组合在一起，对婚姻的神圣性是一计赤裸裸的侮辱。有些人说彩礼只是体现了男方家庭的一种“诚意”或者“态度”，还有些人说彩礼只是小家庭的“启动资金”。有些小仙女们同时在用这两种说辞，丝毫不顾它们二者在逻辑上是互斥的，这表明了这些人其实自己也不相信彩礼是“诚意”或者“启动资金”，而只是为了拿到那笔脏钱而已。

我此前已经充分论证了，彩礼的实质是父母出售自己的女儿。一手交钱，一手交人，不给钱就别想带走我女儿。可是，小仙女们不愿意看到这一实质，而当别人提及它时，她们的心理防御机制马上就满载运行了，开始强行地并且逻辑不清地给彩礼辩护。在此背景下，她们的所有辩护策略都是注定会失败的，因为它们都是被一种强烈的贪欲所驱动着，从而注定建立在不堪一击的逻辑之上。可悲的是，许多自作自受的男性也相信了这两种骗术，还真的上当了。

表现诚意

“诚意”的意思是，当事人要通过某些行动展现自己有决心并且带着真诚要去做好一件事。“心诚则灵”的意思就是，只要自己带着真挚的情感做事，事情就可能会实现。这里的重点在于情感的真挚性。可是，人们毕竟不能直接观察到别人的内心活动，所以如果要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诚意的话，往往需要通过某种外在的方式把诚意表现出来。

如果彩礼真的只是“表现诚意”的话，那么彩礼的现实情况就应该是这样：双方家庭开始谈判了，男方家庭随身带着一个保险箱。谈判开始，就像香港黑帮电影里在夜色中的天桥下某个角落里进行着的偷偷摸摸的毒品交易一样，男方家庭打开保险箱，展示里面的钞票，同时用言语表明自己家庭支持这场婚礼的决心和真挚，这个环节就叫做“表现诚意”。女方家庭再大致检查一下数额并感受到对方的“诚意”，满意地笑一笑。如果彩礼就是“表现诚意”的话，那么事情到这个环节就结束了。无论女方父母是否收下这份诚意的外在表现，诚意都已经表现出来了。

然而，表现情感的真挚性有很多途径，而陈列出一大堆钞票几乎肯定是最糟糕的一种。你想知道你的朋友珍视你们的友谊，你肯定不是让对方掏出钱给你。实际上，如果你的朋友给你借钱，你应该满怀感激，而不是看到了对方的诚意。表现诚意的本质是表达自己的承诺，而在婚姻这个语境，表达承诺最好的办法还是应该是通过言语表达自己的支持这场婚姻的心意，并且通过行动来维护这场婚姻。钱到底能起到什么作用呢？当然，在今天的中国，钱能为小家庭提供一个比较好的物质条件，而为了在大城市生活，这笔钱甚至可能是必要的。但钱不是万能的，婚姻不是通过钱来维系的。不过，就算是提供经济支持，双方父母直接把钱交给自己的子女，再让子女们自己去面对财务问题，这样不仅更好，而且也同样表达了诚意。

实际上，在今天，除了小仙女，没有多少人真正把臭名昭著的彩礼看成是表现诚意，甚至小仙女的父母们都知道。许多男方家庭表面上交出一笔钱，但给出这笔钱并且对方居然笑纳的时候，他们的内心深处肯定也留下了一道伤痕，不和的种子也因此埋下了。他们觉得自己是被迫付出这笔钱的——而这的确是事实。换句话说，在真实世界中，彩礼毋宁说是伤害了诚意，而不是表现了诚意。

我还没有提及的是，为什么在婚姻之中，只需要男方家庭来表现诚意，而不需要女方家庭来同样地表现诚意。这是不是说明了女方家庭本来就没有诚意呢？毕竟他们只是在出售女儿而已。

启动资金

李华和慧玲决定成立一家有限责任公司，李华出资30万美元，慧玲出资15万美元，他们的启动资金是45万美元。李华的出资比例大约是66%，所以他的股权比例和话语权比例大概也是如此。

现在，李华和慧玲打算结婚了——这两个人不幸地生活在一个盛行彩礼风俗的国家——李华家庭出资38.8万元，慧玲家庭出了三套豪华床上用品（假定总价值为0.2万元），那么的启动资金为39万元。李华家庭的出资比例为99.5%，而慧玲家庭的出资比例为0.5%，所以李华及其家庭在这个新家庭中牢牢占据话语权。

且慢！真实世界中并不是如此。

由于李华家庭出的38.8万元是彩礼钱，也就是用来向慧玲家庭购买慧玲的钱，所以这笔钱在结婚之前已经转移到了慧玲家庭。在这个例子中，38.8万元和0.2万元的豪华床上用品都是由慧玲家庭注入启动资金的，所以它的股权比例为100%。虽然启动资金其实基本上是出自李华家庭，但由于它要先拿钱买慧玲，但是它没有任何股权。

可是，李华家庭不能在这个新家庭中一点股权比例都不能占，于是他们还得继续出钱，买房（首付）买车买钻戒，总价值大约80万。这个时候李华家庭和慧玲家庭对启动资金的出资额分别是80万和39万，启动资金总额为119万，李华家庭的股权比例67.2%，终于重新夺回了话语权。可是，李华家庭为了这个新家庭的成立实际总共花了118.8万元。而慧玲家庭仅花了0.2万元买了三套豪华床上用品，却占据了32.8%的股权比例和话语权。

这个简单的算术题充分说明了小仙女把彩礼包装为启动资金的欺骗性。通过彩礼这一手段，女方家庭实际投入很少，为自己在新家庭里博得了可观的、不成比例的话语权，这就是因为彩礼这一笔钱实际上是男方家庭对女方家庭的股权赠予。

然而，真正的启动资金应该是双方实际投入多少就占有多少股权比例，这就是为什么彩礼不可能是真正的启动资金。

结语

不过，启动资金还是提供了一个改革彩礼习俗并最终废除彩礼的思路。下一步就应该是把彩礼改造成真正的启动资金，也就是男方家庭把钱转移给男方，女方家庭把钱转移给女方，而后男方和女方各自持有自己的钱来组建家庭，双方父母退出舞台。这里牵涉到的就是新家庭的家庭财务问题了，而这是另一个问题。无论如何，男方父母和女方父母不应该在新家庭财务问题中扮演任何角色。最终的目标是彩礼习俗的完全废除。据说，在台湾，大多数人都已经不再收受彩礼了。

当然，没有必要根据出资比例来严格地计算话语权，这种斤斤计较会造成可怕的后果。尽管在现实中，明显更有钱的那一个人几乎肯定在婚姻生活更有权力。我们不必恐惧权力，对于美好的婚姻来说，问题只是如何把这种权力运用到好的方面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