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店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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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这次沙滩周最好的一部分是什么?”(本文所有对话皆译自英文)

“Speegee!”“Speegee!”

当轮到我回答时,我想了想,也回答了“Speegee。”

对话中的Speegee指的是南卡罗来纳州的North Myrtle Beach的一家夜店,但这不是它的正式名称。前段时间,我荣幸地作为一个大学俱乐部的成员,和其他19位同学一起前往North Myrtle Beach度假,总共5天,其中的一项行程便是这家夜店。那天,男生们对即将到来的夜店之旅感到很激动,因为他们经常呼唤着“Speegee! Speegee!”我询问Speegee是什么,他们说是一家夜店,在里面“可以跟女孩们交谈。”此前,一位同学告诉我,他感觉在美国跟女孩们交谈要比在中国容易。

夜晚降临了,在前往那里之前,还有一个环节叫pregame,翻译为“前戏”也许很恰当。根据Urban Dictionary,它指的是在“社交活动前饮用酒精饮料,使其更加愉快”。这是一个不可跳过的要持续一个小时的环节,他们还叫了另外一个俱乐部的成员到我们的房子里一起进行前戏。而且,这并不是单纯的喝酒,同时还进行着交谈和派对游戏。这个桌子容纳不下所有人,所以有许多人在一旁进行。

我没有喝酒,因为酒对我来说不是一种有吸引力的饮料,并且前一个夜晚我已经喝过且跟他们玩过了派对游戏,所以这次得先消停一下。

大家一丝不苟地且欢乐地把大约一个小时的前戏进行完了,这对我来说,仿佛是在一场无人监考的考试中诚实地应考。随后,部分人驱车,部分人步行,我们前往Speegee,我抵达的时间大约是晚上11点半。

进入Speegee要经过好几道关卡,要检查ID,付款,再由工作人员在手上佩戴一种手环并在手背上盖上记号。随后,我便进入了这种以前在电影和游戏里才见到过的地方。我把里面的环境拍照发给在浙大的室友,他说国内的夜店一般没有这么大的舞池。昏暗的环境与巨大的声音迅速吞噬了我,而对此我的本能反应是陷入一种内在的安静,并且需要更多时间才能融入这个环境。

其他同学排队在一个地方排队买酒,而我则站在看台上望着下面。现在下面的人还不是很多,但已经有各色人士在舞池中摇摆。舞池的四个角有四个笼子,人们可以站在里面,但我不清楚设计者的意图是什么。也许我站在看台上太久了,旁边一位保安见状,让我赶快下去玩,我说“让我再休息一会儿”。这位保安始终保持一种神经紧张的姿态,一只手拿着手电筒,眼睛不停地环视舞池中的情况。我过了一会儿移动到另外的吧台附近,以避免长时间跟那位保安站在同一个地方。

在人还不多,跳舞氛围还没起来的时候,夜店里会有一种社交的氛围。好几个人主动跟我交谈了几句,当然他们都是男性。一般在这样的场合,女性是等待被他人接近的人,而不是自己主动的人。我的几位穿着沙滩衬衫的男同学们很自然地去跟女性们搭讪了,而这是他们期待以及规划过的事情,而我还需要更多时间来让自己适应这种地方,并且和其他同样还在四周游荡的同学待在一起。

此时人越来越多,舞厅内已经显得十分拥挤,跳舞成为了主要的事情,而且吵闹与拥挤的环境不适合社交。有同学让我一起进舞池一起跳舞。由于舞池里现在非常拥挤,所以他在前面把我拽着,拉进了同学们所在地方。在这个过程中,有时候我只能看到他的手,而看不到他的人。

夜店这种环境的一种作用就是把人的意识限制在一个狭窄的范围并使之跟随音乐进入一种类似迷狂的状态,这种状态会使得记忆变得模糊。所以,即便我在前半期没有喝酒,接下来的文字只能捕捉到一些瞬息的东西。每一个细节应当是真实的,但整体的记忆必然是破碎的。

很可惜,我现在几乎不会跳舞(看来接下来我要赶紧学会它!),而且大部分音乐我也没听过。所以最初当我站在在拥挤的人群中勉强地围成一圈的同学们之间时,我有些手足无措。“Stephen!”一些同学见我来了,兴奋地呼喊我的名字——那是我的英文名。一位UVA英文系的同学在之前告诉我,按理来说,我的这个名字不应该和有Steven有同样的发音,人们应该开一个英语国际会议把这解决掉。

同学们早已都进入了状态,我也开始勉强让自己身体模仿他们运动起来。最让我诧异的是几位女生,我看过她们平日活跃的样子,但是没有见过这样状态下的她们。她们大多数都没有达到可以合法饮酒的年龄,所以可能也没有喝酒。一位大一女生——她看上去就像个小女孩——正闭着眼睛又蹦又跳,偶尔她注意到我的手臂没有举起来,她就会把它给抬起来。另一位大三女生也很投入,并显示出了一些舞蹈技能。而我大体上只能简单地做一些动作,当然我也不是唯一这样做的人。一位平日穿着厚实且喜欢戴着口罩的女生也加入其中,并也引得众人的一片欢呼,因为这对她来说显然不是一种常态。

有时候会有一两位同学走进圈中间里展示他们的技艺。我也被拉进去两次,一次是被另一位男生一起拉进去和他共舞,另一次是我一个人被拉进去。我不愿回忆我在那里面做了什么,只记得四周的一些同学们都很开心地叫着。

不同的音乐可能伴随着不同的舞步。我印象较深的一次是,夜店里正播放Taylor Swift的《You Belong With Me》(但我并不确定),这是我为数不多的很熟悉的歌。大家跟随歌词的内容做出对应的动作,尤其是涉及到“她”、“你”和“我”的时候。在歌词提到“我”的时候,要么做出一种介绍自己的手势,要么摆摆手表示那个人不是我。

舞池内非常拥挤。一个人很容易跟自己背后的人发生无意的碰撞,有时这种碰撞会引来恼怒甚至有意的碰撞,但是一般来说局势就不会再升级了。我看到一位女士有意地碰撞我们的一位同学,但他维持了忍让。这个场合不是一个适合争吵的地方,即便是争执也只能在表面以下进行。

有同学放了几瓶水在周围桌上,给大家补充水分。稍微让我感到惊讶的是,他们共同喝一瓶水的时候是直接用嘴接触喝的——无论男女——而我在中国接受的习惯却不是这样。但是他们对打喷嚏有更严格的期望,头应该埋进自己手肘里。

中途休息的时候,我决定饮酒,看看是否能造成一种不同的状态。在某些不需要太多理性运作以及需要某些小范围运动的场合,饮酒是合适的。阿金库尔战役中英法两军双方在战斗前夕都饮酒了。一杯朗姆酒下肚(这是我第一次喝这种酒),我感到了一点醉意,后来我又在舞池内找到了同学们。他们这时肩并肩站着,并且把自己的手臂搭在旁边的人肩上,而我也加入其中并且再次引起了大家的欢迎。

这个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左右,有些人已经离开了,舞池内也不再那么拥挤,于是也就没有了碰撞。这时,圈与圈之间也发生互动,会有其他我们不认识或只有几个人认识的人也加入我们的圈里。有一次,一位黑人来到我们圈,用投入的神情和热情的动作引领着大家,把气氛带得更高,然后他又走到其他圈那里。这时,这个舞池里便产生了一种乌托邦的气氛。由于不存在交谈,这不算社交,但却有一种因为音乐和舞蹈而走到一起的理想主义氛围。

凌晨两点左右,随着舞池上空白色灯光的打开,夜店要打烊了。我随着一些同学走出夜店后,取道沙滩走回住的地方。大家脱掉鞋把它们拿走手上,光着脚前进。我们的左边便是茫茫的大海,但此时只能用听觉和触觉感受大西洋的浩瀚。

回到住所后,大约凌晨三点半,我在客厅看到几位同样从夜店归来的同学在看动漫,他们可能打算再过几个小时就去沙滩看日出。电视里放的是最近上映的【我推的孩子】。而我决定去睡觉。20个人分配在这个房子里的许多卧室里,我和另外两位男生住在一个房间。在我上床之前,其中一位同学问我:“你今晚开心吗?”我回答说:“很开心。”他很真诚地对我说:“你开心,我就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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