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人们会对整个群体下判断,即便知道这可能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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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人们会对整个群体下判断,即便知道这可能是错的?

C.S·刘易斯曾说过,人们“有一系列先入为主的观念和假设,多到让人只能察觉到其中的一小部分,而根本无法全盘察觉”。偶然地察觉到某个预设并且对此进行谨慎的思考,这种智识活动是饶有趣味的。我最近愈发注意到,人们很容易地就会对整个庞大的群体下判断,即便知道这可能是错的。最近有研究证实了这一点,这跟人们的“第一印象”的心理现象相关。

来看看以下这些陈述:

“犹太人都是投机商人。”
“中国人都……”
“美国人都……”
“男人还有不渣的?”
“不要跟有弟弟的女生约会。”
”不要跟男/女博士生约会。“(有时会加一个”双非“院校的限定)
“女人是一个谜”
”程序员都……“
……

如果你多加注意而且经常上网,就会发现类似的话语几乎每天都可以看到。

我发现,受教育程度更高的人,讲出这些话语的频率或许低一些,但是无法保证这个人能在自己的生命中从来不讲出这些话。一个常见的情况是,受教育程度越高的人会对自己所属群体的判断心存警惕,并斥之为“刻板印象”——女性主义者和女权主义者为我们做了一个表率——但是这不妨碍这些人会对别的群体做出相同的事情。我见过很多女权主义者,一边手持标枪死死盯住对女性的群体性判断,另一边则丧心病狂地对男性群体发射怒火的炮弹。

姑且不论这里的双重标准,我们人文主义者是尊重和理解个人的个体性的(无论这个人属于哪个群体),这就使人文主义与女权主义划清了界限。像阿尔伯特·艾利斯(Albert Ellis)这样的心理学家还讨论过是否要去理解纳粹集中营罪犯的极端情况,但好在大多数人不会遭遇类似的困难。

这些现象告诉我们,理智只能在一定程度上压制群体性判断的出现,几乎不可能完全消除。群体性判断跟最近十分流行的对“那又怎么说”论(whataboutlism)的讨论很相似,而后者的流行跟今年的乌克兰战争有关。当一个人控诉俄国人在乌克兰犯下的战争罪行时,另一个人则极为荒谬地以一些美国人在中东做的某些事情来回应。如果你认为这是受教育程度不足的表现,那就大错特错了,因为这正是我在浙江大学校内论坛CC98看到的现象。在我看来,凡是在发言中陷入whataboutlism的人,就已经失去了平等讨论事情的资格。

这意味着,非形式的逻辑谬误不太可能通过接受教育来消除。那么,为什么人们即便知道这是谬误,也无法阻止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呢?这里当然只能用简单而敷衍的答案来回答。我认为有两点值得注意,一点是人的原始的思维模式,另一点是人的情绪。

我的一位朋友曾告诉我,她最近沉迷网购,想尝试遍日本47个都道府县的产品。而我除了知道日本下面的几个岛和几个城市,就根本不了解日本的行政区划。可见,她对日本的了解“下沉”到了更为精深和多样化的层次,而我还停留在表面上。这样,我就站在了一个对日本只有十分肤浅的印象的地方,而如果此时我给出了某种判断,这种判断很有可能就是肤浅的。更重要的是,在这样的地步,我能给出的判断只能是某种类似群体性判断的东西。还好我几乎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而这就是教育的贡献。在这个问题上,我没有理由认为人们的看法是平等的。

一个做出肤浅的群体性判断的人,无非只是暴露了自己的缺陷。网络上一些内容也更是助长了这样的风气。当乌克兰战争把俄罗斯人给一些人的“战斗民族”的印象轰入历史的垃圾堆后,很少有人反思自己当初怎么会对这样的群体性判断信以为真。很多人沉溺在群体性判断之中。一些内容生产者也抓住人们的这个心态特点,大肆制造相关内容。他们没有“带你理解真正的俄罗斯”,而是带你跳进对俄罗斯的肤浅想象中。

可见,在我们对一个事物只有粗浅的了解时,能给出的便只有肤浅的判断。我们能做的只不过是提醒自己少判断,多理解。我们可以谈论自己的感受(I feel…),而不是给出一个堂而皇之的判断。

然而日本和俄罗斯毕竟是一个有距离的地方。像男人、女人、程序员、博士生等等这些群体则是人们常见甚至打交道的,但为什么还是会出现肤浅的群体性判断呢?而这就是情绪的问题。一些人出于跟某个或某些男人、女人、程序员或博士生打交道的特殊经历,或者仅仅只是在网上的某个地方听到别人讲述这些经历,就开始生产肤浅的群体性判断。比如一位女士因为自己童年时遭受到父亲的某些对待,导致自己长大后厌恶男性。比如一个人在网上听说一位或几位有弟弟的女性主动或被迫从自己的婚姻中试图为弟弟输送好处,自己就不再跟有弟弟的女性约会。

不过,很多经历不是创伤的,比如一位女士跟一个男博士生约炮,但后者却提出房费要AA制,于是这位女士再也不想跟男博士生约炮了,甚至开始对这个群体心生厌恶。对一个群体的偏见的种子就这样种下了。你可以说这位女士不会因此失去什么东西,但毕竟人生就这样阻断了一些可能性。

我在读初中和高一时,对男同性恋群体心存厌恶,甚至不相信这些人真的存在。但在高二及以后,我在跟几位男同性恋同学成为同学、室友甚至好友后,这样的肤浅印象就烟消云散了。这样来看,跟具体的人打交道,是可以消除刻板印象的。但我的经历无法解释这样的事情——我在网上看到有些女性,可以一边厌男或恐男,一边拥有好几位男性好友。可见这不是可以通过理智来理解的事情,而只能通过情绪来理解。

虽然有社会心理现象的存在,但要达到真正理解,还是要关注个体的内心世界。我们能不能让一个人从肤浅的群体性判断中解放出来?能不能打破个体的经验与肤浅的群体性判断的连结?这需要我们每个人都去努力,付出有意识的努力去关注和理解自己的伴侣、朋友和亲人。虽然肤浅的群体性判断算不上一种心理疾病,但它却疏远了一个人与这个世界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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